一个姜黄色的沙发，一棵茂盛的绿植，搭配上浅蓝色的无袖服装一如她镜头下影像的轻灵跳跃，日本导演河濑直美通过视频直播远程出现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大师班的讲堂上。

作为2020东京奥运会官方纪录片导演的河濑直美，本该是最忙碌的时候，如今只能困囿家中。但她并未因此丧失信心：因为新冠疫情，这部奥运纪录片的主题将更加宏大。

今天下午举行的电影大师班还请来演员白百何与河濑直美围绕疫情、自然、女性等话题隔空畅谈。

大师班现场

关于疫情

如果不是新冠疫情，河濑直美应该正在忙于拍摄东京奥运会的纪录片，或许还能抽空来到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大师班现场，与大家面对面。

现在日本的电影院还是开放状态，但是我一直被困在家里，通过远程办公的方式来工作。此前，河濑直美接到网飞邀请，拍摄短片《Last Message》。除她之外，这个合集还包括克里斯汀•斯图尔特、玛吉•吉伦哈尔等演员和拉吉•利、纳迪•拉巴基 、大卫•马肯兹等电影人。

合集要求创作者使用手中现有设备拍摄当下生活，在既没有演员也没有摄影师的情况下，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一个挑战。这或许能成为新的成长点、新的发现点。 河濑直美坦言，疫情导致国境关闭、人困守家中，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但我们又共享这样一段时间。我们是孤独的，又是在一起的。

短片之中，再次出现了河濑直美的经典影像触碰窗户的手。然而这一经典镜头竟然并非导演有意为之，可能潜意识当中想触摸屏幕对面的世界，用手感知屏幕的对面。屏幕的对面究竟是什么，在现在的场景下是很难触碰和感知的。

触碰窗户的手是河濑直美的招牌影像，竟是她无意为之

这类镜头出现前，往往还有门、窗等镜像这些都是分割世界的隔断。正如现在新冠疫情之下我们与世界隔离，同时又与世界接触。

新冠疫情一天不消除，我们有可能不能相聚。作为2020东京奥运会官方纪录片导演，她坦言疫情让原本的奥运会纪录片主题更加宏大，责任也更大：我由衷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同一片蓝天下相聚。

关于自然

河濑直美出了名的会用光。

她直言对光影的捕捉，来自家乡奈良。拍电影之前就会为光的美丽感动。在奈良，我经常能看到蓝色的天空，跳跃在树叶上的光，绿树投下的阴影，拍电影时自然就想放进去。据熟悉导演的人透露，她农忙时还会下地干农活。

自然是河濑直美影像的重要元素

白百何也惊叹于她电影中对自然细节的刻画，比如蜗牛的触角，树上爬的蚂蚁。还有不知是设计的还是偶然，演员走在路上，忽然起风，头发吹乱了，镜头就摇向上空的树，捕捉风吹过的场景。她说，作为演员我特别想知道，这些场景是事先设计好的，还是演员即兴发挥的？

电影里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镜头，一半是演员即兴表演的。河濑直美直言，她对演员的要求，准确不是唯一的。她强调演员的生命力，表演不仅是专业培训出来的，更要强调生活的生命力和感受力。

为了呵护这种张力，拍摄现场她从来不要求演员排练，除了必须在场的摄影师，她甚至把自己都藏起来，只为给演员最好的环境。而且与一般导演按场次拍摄不同，她的影片完全按照剧本顺序来拍，这样演员的情绪连接才顺畅。演员如果全部精力只是背台词，心就不在这里。

电影大量不是编排好的，而是演员即兴发挥

白百何和主持人感叹，中国导演里会顺场拍摄的，娄烨是一位。有些导演会计划得特别精准，镜头到哪儿足够了，就不会再拍了。但演员特别希望有这样即兴表演的机会。

这般对自然的追求，也体现在河濑直美职业生涯中。她本来学习的是剧情片，但觉得太无聊了，所有按部就班的创作我都不想要，希望我的影片像人生一样充满不确定性，所以职业生涯初期，她选择成为纪录片导演。

娄烨是国内少有严格按照剧本顺序拍电影的导演

1997年，她的首部剧情片处女作《萌之朱雀》就获得了第50届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当时没人想到会在戛纳得奖。豆瓣网点赞最高的短评，称其淡泊到近乎冷冽。这样的影像来源于河濑直美对纪录片的执念。拍摄之时，演员和工作人员坚持了两个多月的集体住宿生活：剧情片是虚构的，如果所有计划都安排好了，演员只要按部就班，好像总有些地方不满足。反而是纪录片式的拍摄，那种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的创作过程更能够使人感动，更能够带来创作更大的乐趣。就像在一个十字路口，你不知道转弯会遇到什么那样。

关于女性

对谈至一半，连线短时故障。一直保持女明星笔挺坐姿的白百何弓了弓腰，低声吐了一句：导演好瘦啊！

瘦似乎是女演员标签式的压力。这样的标签无处不在，此前白百何就被问到作为女演员是不是更容易被从女性角度出发讲故事的剧本所吸引似乎从没有人问过男性创作者这样的问题。

白百何曾被问如何看待女性视角问题

如果1950年有日本女性表示要当导演，意味着她将放弃结婚生子这样的生活。那时候几乎没有女性导演。尽管会场上有人提出，没有必要刻意强调电影的性别意识，但河濑直美直言，女性电影人在电影事业中仍是少数派。即使女性不突出自己的性别感觉，但女性的美丽和坚强仍会体现出来。

她说：男性女性各有特点，人本来就是多样化的。当你觉得自己的价值观是唯一的价值观，你不可能成为宏大的人。当你发现世界的多样性时，你会觉得世界更美好。

妮可·基德曼和河濑直美曾在戛纳电影节上关注女性电影问题

河濑直美曾在2013年担任戛纳电影节评审时，和同为评审的女演员妮可·基德曼讨论，看看入围电影有多少是女性创作者主导的，结果有一般约3部出自女性导演之手。她关注过亚洲电影入围情况，一般每年3-4部。河濑直美坦言：作为亚洲女性电影人，站上这个舞台仍然面对诸多困难。

为了让更多的亚洲青年导演被世界看见，河濑直美在家乡奈良创办了电影节与此前大师班的另一位导演贾樟柯发起的平遥电影节遥相呼应。据主持人透露，得知河濑直美也将现身大师班，贾樟柯说了两个字我姐！

贾樟柯一手发起了平遥电影节

河濑直美最看重青年导演的原创性，即便还不够成熟，那也希望是独特的原创。此次，河濑直美和贾樟柯共同为青年导演鹏飞执导的电影《又见奈良》担任监制，这部影片也将于7月31日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映。

听说票已经卖光了。遗留孤儿对中国和日本都是很痛苦的回忆，但电影中透露出的温情和光明，希望为中国和日本未来交往带来光明，也是我、贾樟柯导演和鹏飞导演创作的初衷。河濑直美说，和中国电影人合作非常开心，自己作为国际电影节的先行者，冲向国际是荆棘之路，希望和贾樟柯一起，带着更多亚洲电影走向国际。